稍具文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小说体裁,不论篇幅长短,题材广狭,其显著特征之一便是“虚构性”。
即便根植于现实生活,也属于“艺术再创作”,人与事、矛盾与冲突等,总是比现实生活更典型,更集中,也更具代表性。所以,“请勿对号入座”常常成了小说家规避“创作风险”的“口头禅”。
然而,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新近推出的长篇小说《光明行:盲人张喜平的一天》,作者许海涛却是苦心孤诣地盼着书中主角张喜平等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原型能够“合二为一”——没错,写的就是你,就是你们,欢迎“对号入座”。
时间,地点,主人公,无一虚构;养老,育小,卖鸡蛋,俱是事实。这恰是《光明行:盲人张喜平的一天》的奇特之处,其“非虚构”的特质,更接近于人物传记或人物通讯,但字里字外,由始至终,却是小说笔法。
作家的匠心独运之处在于,巧妙地以时间推移为序,写出了张喜平这个关中平原上的盲人农民直面黑暗的挑战,扼住命运的咽喉,笑迎生活的霜雪,直至用一颗颗新鲜又暖心的鸡蛋,用50多年如一日的坚强、坚韧与坚定,铺就了一条光明人生路的多舛命运与感人经历,浓缩于短短的一天之中。又用情感的显微镜与艺术的透视镜,将媒体工作者所不曾关注或忽略的描摹插补,对比烘托,生动还原了张喜平的善良、执着与乐观本色,精心塑造了其真诚、豁达、孝顺的丰满形象。
先天失明,青年丧父,张喜平自然是不幸的。然而,不等不靠,自强自立,张喜平以远超常人的毅力、恒心与坚忍,活成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令我等庸庸碌碌、时常怨天尤人之辈惭愧又钦敬有加。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之于张喜平,他或许根本不曾听说过这句人生箴言,但我们却有理由相信,他在内心燃起了一束火苗,即使这火苗细微又孱弱,终因他的坚持,再坚持,而变得明亮起来、澎湃起来、温暖起来。为什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因为路在脚下,亦在心中,脚步不停,路自然向远——这是张喜平的信念。
杜甫有诗云,青松寒不落,碧海阔逾澄。让我们简单看看这样一组数据:身高不足1.6米,每天拖着约100公斤的鸡蛋,换乘2次公交,行程约30公里,辗转叫卖13个小时左右,一句平实的方言广告词“卖鸡蛋嘞”一喊就是30余年……最关键的是他是盲人。
“凌雪知劲节,负雪见贞心。”每一步前行,都意味着磕碰、艰难与危险,每一声吆喝,又透着诚信、热情与渴望。
作家通过细致入微的动作描写、心理描写以及极具地方化、生活化与个性化的语言描写,让张喜平走出纸页,走向全国,走进亿万人的内心。
张喜平与多爱明明知道彼此相爱,一个愿嫁,一个却又拒娶(因自身残疾,更因心地善良,不想拖累女方),其间的伤与悲、怜与惜、怨与叹等,因作家的灵动描摹,展现出细腻的温情……
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曾说,善良是一种世界通用的语言,它可以使盲人“看到”。
爱因斯坦亦有言,人只有献身于社会,才能找出那短暂而有风险的生命的意义。
如果说孝亲敬老、盖房置家算是张喜平的本分,那么,抚育弃婴,供其读书,待其出嫁则是他的分外之事,对村里的麦绒嫂、焦哥、公交驾驶员、照顾他生意的老刘哥等,他则知恩图报,私心尽去——“人嘛,要知道好歹,要有来有往。人家对我好,我也得对人家好。国家对我好,我也得对国家好。”以至于在捐款抗疫外,他连百年之后捐献遗体的愿望都提前“办妥”了,这无疑体现了张喜平的仁义、大爱与高格。
善人者,人亦善之。
且不说故事中的高警察、郭总、敏生局长及周哥等“有头有脸”的人物对张喜平及其母亲、义女的生活常常牵念于心,每每施以援手,诸如送其路费、支招到坊上卖鸡蛋并专程探望,给孩子办户口,帮助孩子转学、填志愿、交大学学费,更难得的是回坊的店主、伙计及吃客等市井百姓,也早已把张喜平当成了街道的一份子,信任他,敬佩他,更关爱他。
日复一日,公交司乘对他热情照顾;老彭乐意趴在地上给他义务修车;采访他的不知名的“北京人”转身送了他一套价值5000多元的音响,只因他爱听秦腔戏又舍不得购买好设备……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在西安回坊,在互联网上,有人称新近入选了“2022年度中华慈孝人物”的张喜平为“盲侠”,更有人说他不是盲人,是“超人”……似乎都不为过。
张喜平以勤劳的双手、良善的本性与“不倒翁”的精神,在命运的账簿上一笔一画地铭刻下生而为人的尊严与价值。
这正如小说中的老者所言:“卖鸡蛋就是修行。坊上巷巷道道是你的道场,担笼是你的经书,鸡蛋是你的经文。”愿读了小说的你我,在余生里,都能以张喜平为榜样,努力修炼,微笑前行,与这世间的美好环环相扣…… |